遵循着依稀的印象,陈晓凰下意识的向着某个方向跑去。
她有些后悔了,后悔自己的冲动,她甚至能够想像到父亲担心和焦急的神情。但是,即使如此,既然她已经终于鼓起了勇气,心中积攒了太久的感情就绝不会容许她再胆怯放弃。
路上的行人讶异的看着这个在大晚上飞奔的小姑娘,然而他们的目光,言语,指指点点,以及路边摊位上的叫卖声,对此刻的陈晓凰来说,都模糊得好像在另一个世界一般……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?为什么还要给这样的我继续下去的理由?”
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夜晚,在他们相遇前的三个月。
“我女儿的情况怎么样?”病房外,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陈耀华。
医生沉默的递上了诊断的结果,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——陈晓凰,重度抑郁症。
“怎么会这样!”陈耀华眼前一阵发黑,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“先生您别急,我们会安排专门的治疗方法,一定……”医生后面的话,陈耀华已经听不进去了,他只剩下这么个女儿了,他无法想像如果她出事了,自己会怎么样……
“爸爸,我想上学。”一个月后,疲于各种治疗的陈晓凰对父亲说道。
“好。”陈耀华看了女儿一眼,点了点头。
也许上学了,会改善一点吧。
然而在那之后,就是不断重复的退学,转校,再退学……直到他的出现。
“喂,林辰,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?”那是一次放学的路上,在他们相遇后的一个月,他还是如初见那样,陈晓凰终于忍不住,想要和他说些什么。
“你说。”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忧伤的神色,他总是这样。
“从前,有一个小姑娘,她一出生,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……”她开口的第一句话,就让林辰心里一颤。
“她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,每天都过着锦衣玉食,无忧无虑的生活。她的父亲很爱她,让她像个小公主一般成长。”陈晓凰继续说着,眼中渐渐出现了点点莹光。
“但是父亲很忙,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,没有多少时间陪她。她知道父亲的难处,所以一直都不吵不闹,安静的等着父亲回家。”陈晓凰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家里有很多佣人,他们都很尊敬她,爱护她……站得远远的,看着她。”
“她开始觉得无聊,家里的玩具都玩腻了,漂亮的布偶娃娃买了一个又一个,堆满了房间,却不能给她带来一点快乐。”
“她想也许我需要个朋友。于是她开始寻找……然后她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人似乎是不一样的,她见到的很多人,没有漂亮的小裙子,没有满屋子的玩具,没有吃不完的甜点,他们有的,只是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父母。他们都很羡慕她,而她,也同样羡慕着他们……”陈晓凰的拳头渐渐的捏紧。
“她失败了,她与他们就好像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。她和他们之间总是有距离,每一次她来了,他们总会停止玩耍,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……”
“她很伤心,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,她又不想让父亲分心,所以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哭泣。”陈晓凰摆出了一个几乎是哭泣的笑容。
“后来,她长大了,她惊喜的发现,有人愿意接近她了。他们摆出最和善的微笑,将她围在中间,似乎她是这世界的中心。他们会逗她笑,会给她礼物,会想尽一切办法的……讨好她。”泪水,涌出了眼眶,陈晓凰无声的哭泣着,压抑着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绪。
“她发现他们眼神中的诡异,发现了他们表情的虚伪,发现了他们的做作,发现了他们背后的肮脏……原来,他们根本就不是想和她做朋友,他们只是为她父亲的光辉与财富吸引的飞蛾……”
“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,也许我就注定如此吧,我想就这样吧,就这么放弃吧,可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要出现,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,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你的虚假?为什么你还愿意接近这样的我?为什么还要给这样的我继续下去的理由?”几乎是嘶喊着,陈晓凰说出了内心从未外展现过的想法。
“因为,在我心里,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。”他笑着,一如既往的自然,一如既往的清澈的眼神,温柔地看着她,轻轻的帮她拭去了泪珠。
“真的吗?”她畏缩的看着他。
“真的。”
“真的是真的吗?”
“真的是真的。”
“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吗?”
“真的是真的是真的。”
……
他笑了,她也笑了,笑的那么开心,那么纯粹,不带有半分做作,真正的,发自内心的笑着。
“那,约定了,你要永远做我的朋友哦。”她期待的看着他。
“当然了。”他微笑着作答,“永远。”
……
这曾是她记忆中最开心,最宝贵的一天,但是现在,她后悔了,后悔那一天的约定,后悔得恨不得狠狠的扇当时的自己一耳光。
他果然把她当成了朋友,一直以来都是如此,以后也一直会是这样,仅仅只是……朋友。
朋友,陈晓凰从前从不曾想到这个词会是那么的有距离,那么的让人绝望。
“已经,再也无法忍受了。再也不想,只是做朋友了……”夜幕下,陈晓凰又加快了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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